都说本命年不容易过得舒坦,而我记忆里上一个本命年倒还是过得去。但所有事情也在那一年开始转换轨道,螺旋型前进的人生,总是起起落落不在一个层面。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描述这个龙年,应该就是:告别。告别过去的自己、告别曾经的感情、告别那些舍不得却不得不散场的宴席。所以这一年在缺乏安全感的状态里度过,偶尔迎来的惊喜,也都夹杂着担心和恐惧——早就猜到了结局,便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始。在这个大起大落的年份里,我体会到了遇伯乐之欣喜,感受到了有朋友之温暖,经历过了既成自然的习惯戛然而止之心痛,也领略到了过去没有抵达之风景——这些都将成为我美好记忆的一部分,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出彩虹色的梦。
而我终究要继续告别下去,告别这一年的遗憾、悲情、痛楚和其他许许多多的怨念,所有不能释怀的终究要在这一年有个结局——于是我突然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叛逆地奔去了远方。
在这里,我看到了电影里所描述的“堵车”。
听不到任何汽车喇叭声,大家都在静静地等。从高速路俯瞰曼谷,远没有想象中整齐和国际化,有人住在高楼、有人住在别墅,更多人住在用简单板材拼搭的小屋里,洗衣做饭、家长里短。但我依旧会用“明快”来形容这座城市,不论是出租车还是巴士抑或是水泥车,都有艳丽的车身和涂鸦,想让人心情不好也难。
人头攒动的曼谷,和许多旅游城市一样,少不了那一丝商业又粗鄙的气息。但曼谷人缓慢的生活节奏,倒是恰当地缓解了游人的焦虑与不安。顶着烈日贩卖太阳帽和矿泉水的小贩、推着自制小车炸着煎饼的老妪、穿着整齐的校服在放学途中嬉戏打闹的孩童、蹬着摩托车互相紧搂的情侣,这一切都太让人觉得亲切和自然,就好像是我生活过的城市,不曾离开。
在这里,我看到了他们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演出。
在中国这个自诩为礼仪之邦、却丝毫不文雅的国家有着难听名字的他们,在泰国被称为第二种女人,在西方有个很美的称呼:红顶艺人。数年的专业歌舞和形体训练,使得他们在成年时拥有了曼妙的身姿与独特的气质;而自幼与针剂药物为伴,又令他们于知天命、甚至不惑之年便离开尘世;由于特殊的身份而成为他人调侃的焦点,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猎奇的粗鲁的陌生人,他们不得不将尊严藏在微笑的背后,用身体作为灵魂的挡箭牌。
一张张让大部分女人失色的精致脸庞和极致妩媚的身姿,在镁光灯的辉映下忽明忽暗,那是历练所得的轮廓、那是心酸堆起的嘴角。我猜想最壮美的活法莫过如此——用青春年华剪成的烟花,瞬间燃尽世间的繁华。
在这里,我看到了晚霞映照下的寂静与躁动。
乘着快艇飞驰在暹罗湾的水面,看一望无垠的水天一线,让浪花拍打在身上冲散所有的情绪。有瞬间我深刻感到,曾经隅于一角的压抑生活在此找到了出口,那些我无法放下的人和事一下子变得那么轻巧。
这一年,我虽然没有能继续在校园求学,却在业余时间找到了自我提升的方法并付诸行动;虽没有像在大公司的同学们一样看似光鲜体面,却在小团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践行着自己的原则;虽然没有能在心心念念向往的媒体工作,却能得到贵人赏识将写作进行到底;虽然财富的积累才刚刚起步,却也可以用真正意义上自己赚来的钱给家里添置好东西。“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这句念了很多遍的话终于在那一刻得到了领悟。
站在高处眺望暹罗湾,夕阳照耀下的小城寂静又安详,而夜深以后的它又将包裹着的闷骚与躁动释放得彻彻底底。咸得发苦的海水和令人醉生梦死的酒精,用不同的方式荡涤着每一颗不安的心灵。
我一直看到生活圈外有更广阔的世界,而我迟迟没有勇气迈出的这一步,有幸留在了曼谷的大街与小巷、倒映在了美人斟下的冰凉美酒里、弥漫在了芭提雅的温柔夜色中,成为我整个龙年最亮眼的片段。
我终将也告别这趟旅程,如同告别龙年的所有喜怒哀乐——是我的溜不走,不是我的抓不住。对于来年的憧憬,和过去一样无法描摹出太实际的样子,怕太细致会让失望放大很多,只能怀着一如既往的善念,愿现世安稳、平安喜乐;愿每个坚持梦想的人都有所收获、接近自由;愿自己在新一年有能力为家人做得更多、做得更好;也希望再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你,可以离我近一些——喧嚣嘈杂的年代,怎能总是遥远地相爱。
新年快乐,蛇年你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