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周在忙着打理新的工作室,突然想说些什么。
回想起来,自从中考开始,我的人生就突然走上了另一个轨道,不再是曾经师长们同学们家长们眼里那个根正苗红的班长了,因为中考没有考上理想中的高中,我开始躲避,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除了两三个最好的朋友,再没有同学知道那以后我去了哪里、经历了哪些事。
上了高中,正值叛逆的青春期,一下子变得内向,我上语文课看尼采,上数学课看萨特,语文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做作业,我说太简单了我不想做,老师说那好你就别做了,于是我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留下整个办公室的老师惊愕地看着张老师。我妈跑遍了杨浦区所有的市重点高中找校长说情希望能让我转学或者借读,校长们让妈妈帮我调整心态,不要因环境而否定自己……但好像我再也找不到一种叫做斗志的东西,也不知道今后的路会是怎样。
高二的时候陈老师调来做班主任,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我的情况的,有天放学她找我聊天,得她叫我不要放弃,并把复旦大学作为目标,等等。总之她一直很照顾我,也因为她,我把一度放弃学习的化学重新捡起来,在期末的时候又考回了前三。
高三的时候我参加了复旦大学文科特长生的考试,获胜者可以保送,我花了一周时间每天熬夜到三点,根据考试要求写出了大学本科一年级水准的论文,如愿进入复试。得知消息的那天张老师开心得不得了,全年级都默认我已经被录取了——可是我没有。复试的失败让我的小世界再次崩塌,面对八位文史哲教授连珠炮似的发问,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化为零。然后我赌气报考了一所位于北京的财经类大学,这所曾经的商务部直属院校,除了上海,全国其他地区都很拿它当回事儿,多少人的梦想就是考入它。分数出来的时候我妈难过得哭起来,因为我的分数完全可以到复旦读一个很好的专业了,可是我没有,可是我任性地偏偏没有。
到了大学我仍然是朵奇葩,人生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重新走一遍内向的悲观主义者之路。为了找点事做并且接近我成为一个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媒体人的梦想,我几次争取终于成功地进入北京一家网络电台做编辑,采访到了邓亚萍桑兰等等,也采访到了一些不知名但是做着了不起的事的人,从他们身上我接近了媒体梦又深深感受到了一己之力是多么弱小。毕业后,为了复旦以及新闻学这个心结,我决定考复旦的新闻学院,可惜,又没有成功。
三年前的今天我开始了第一份工作,同一天我接到了考研调剂的消息,我的分数可以调剂去中文系,我奔到楼梯间打电话给复旦的招生办,老师在那头冷冷地告诉我调剂在昨天已经结束了,一向沉默不愿争辩的我本能地向她争取着是否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她最后把电话给了另一个老师,她说她很同情我可是真的无能为力。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就在楼梯间哭出声来,难以抑制,真可谓是泪绝了堤。回到办公室老板好像被我吓到了,我只能故作镇定继续上班。
就这么离开我原先迫切想要接近的理想,认命地成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拿着一份普通的薪水,过着一种普通的日子。公司很小,事情很杂,我很难向别人描述我的工作内容,比起那些在五百强企业上班的同学,我羞于向他们提起我的工作。
然后我闲着没事做就开始在网络发一些钢笔测评和钢笔字心得,希望能找到同好亦或是得到交流。偶尔有媒体会约稿,也有编辑会约我去参加一些媒体活动,凡是能够与写作和新闻理想沾边的业余活儿,我都很积极地去做。但我整个人都已经很内向,不擅长社交,除了专业的采访,我已经很难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陌生人交流。记得有一次有品牌邀请媒体去参与的发布会在外滩十八号举办,我带着任务去出席,却发现我根本无法融入这个环境,那里有很多很多人,可是我搭不上话,因为我没有正式的身份,我只是个帮忙出席的替身。
我快记不清那时候我追求的是什么,但“做自己喜欢的事”一直在心里没有改变,我可能花了很多时间去找“什么是我喜欢的并且也能做的事”,但好在我终于找到并没有放弃,而且我用实际行动把这句话补充得更完整:做自己喜欢的事,让喜欢的事有价值。如果算上筹备期,正式开始做自己的事将近要有一年了。一年后的今天我有了新的工作室,也即将有新的团队诞生,更有许许多多新的挑战与坎坷在前方。哪有什么退路,还不是往前走最靠谱。
年初我在朋友的推荐与帮助下有幸成为卢国联老师的学生,重新开始学习书法,二十年前因为我的不努力所带来的遗憾终于有机会弥补,每周坐公交经过杨浦大桥去上课,两边是上海美丽的夜景,那真是我每周独处的时间里最浪漫的时刻。我坐在一群大多只有八九岁的孩子里,和他们一起学习,个别年纪特别小的家长还在一边陪着,看起来是不是很尴尬?但我丝毫没有觉得害羞,因为这么多年所经历的起伏教会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认准自己的目标、努力去实现,才能走好脚下的路。如果我中考时努力一些,说不定就能考上最好的高中,如果考研时再努力一些,也就能用高分战胜调剂的繁琐,那样的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是我又很感谢这些经历带给我的领悟:结局一定是好的,如果不好,那一定不是结局,努力一定会有成效,如果没有,那一定是努力得还不够。
我无比喜欢现在的生活,感谢这一路陪伴我的人们。人要活得简单些,就得安心做朵花,不要做哲学家,但我的骨子里好像充满了任性,时刻探索着新的可能,乐于把不寻常的路走成寻常,把刺痛人的荆棘踩成有余香的玫瑰——为了能让自己和所在乎的人可以任性地生活,我大概就是沦陷在了这种“别无选择”。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